感谢各位先生的讲话,古代有班门弄斧,现在有道门论道,我在这里班门弄斧讲“道”可能是有点自不量力,但当是向各位先生学习与交流。我早年是学习药学的,对中药十分感兴趣,中药也是讲究一些阴阳辩证的说法,所以我对中国古典哲学有一些自己的感觉和认识。
二十年前我回到中国的时候,当时想要补读中国古典的两本书:《道德经》和《论语》,哪本为先呢?可能有些学者也争论过是先读《道德经》还是先读《论语》的问题,因为先后顺序可能对人的一生会产生不同的影响(可能由于儒家是入世有为的,而道家倾向于出世无为的)。我先读了《道德经》,它是道家的经典著作,最有名的就是开头的一句(道可道,非常道;名可名,非常名。无,名天地之始;有,名万物之母。)。 ‘道’、 ‘名’、 ‘无’、 ‘有’等寥寥几字就把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说清了。这个世界从大的方面来说就是我们怎么看宇宙,从中观来说就是我们怎么看社会,从微观来说我们怎么看个人。作为个人来说,就是我是谁,从哪儿来,到哪儿去。‘有’和‘无’是同出而立,‘有’和‘无’现在又到达了物理学的世界前沿,即今年诺贝尔物理学奖的中微子。中微子一会儿有,一会无,完全超出我们的想象,它即是‘有’也是‘无’,而在另外一个空间可能又会有不同。
五百年来,人们通过自然科学了解世界上所有的事情,科学技术似乎能够解决一切。然而对现有科学的最基本挑战,就是胡适先生曾经提到的“科学越分越细”的问题。因为越分越细意味着对科学宏观的把握,对整体的把握往往就会出现“盲人摸象”的现象,这也就是我今天讲“大象无形”的原因。不论研究什么学问,摸到的每一点都可能是事实,都可以是真理,但每一点事实和真理很难整合到一个大局的事实和真理中,这就需要从哲学,甚至比哲学更高的层面来理解和把握。所以我要说的第一个问题是‘道’是什么?可道否?
我认是否可以从哲学、科学和宗教三个范畴来讨论‘道’,即使‘道’的意义不仅于此。宗教是包括有信仰、有组织、有行动、有文化的特定人类社会行为。哲学是研究任何一个抽象的相互关系的学问,没有关系就没有学问,有了关系也不一定有学问。胡适先生讲过,“新道学”要从自然科学开始,但是自然科学有自己的一套非常简单的逻辑。科学是可检验的、可证伪的客观规律与方法逻辑。科学从来都是以证伪为主的,它和宗教信仰是不一样的,是相反的逻辑;科学也和哲学一样,有自己的方法逻辑。但最重要的一点是科学自己承认并愿意被检验,被证伪(在这点上很容易辨别伪科学)。
中国当前面临的主要挑战,也是“新道学”、“新儒学”、“新哲学”面临的挑战,我认为主要有以下三种。第一个是能源、资源、环境等的可持续发展问题,比如北方严重的雾霾问题;第二个就是经济、社会、民族与其他国家和谐发展问题,例如南海问题,钓鱼岛问题等;第三个问题是文化、思想、道德、信仰等重建与创新的问题,也是最重要的问题。对这三个问题已经有大量的研究与讨论,可谓仁者见仁,智者见智。我个人的看法是这三种挑战不是孤立的,它们之间相互关联形成了一个三角,要想真正解决问题缺一不可。此外还有一点需要引起注意,当今社会发展除了GDP,我们最需要什么?这些都是我们这次应该讨论的主题。
那么要迎接这些挑战,我们从三千年的人类文明史中可以学到了什么呢?左边这张图片中,很有意思的是将儒释道(孔子、佛祖和老子)供在一个殿堂之上,作为中国文化的一种融合,兼容并蓄。中国几千年的文明是怎样把中国文化传承到今天的呢?在其他古代文明都在衰落之际,儒释道三家相辅相成对中国文化的发展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。而右图中,则将儒释道三个祖宗像捏在一起,形成一个新的形象,作为中国文化的另一种特殊融合,而且这并不是近代的艺术创新。那回到除了GDP还需要什么这个问题上,我们是否可以创新出一个新的东方思想体系?中华民族的真正崛起,中华民族对世界最大的贡献如果不能体现在文化层面上、信仰层面上的话,那就很难达到最终的目标。
我们要怎样做出自己的贡献呢?我认为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出发来探讨。
首先,我想回到基于儒释道三位一体的体系中,能否以哲学为基石,在‘后存在主义’框架下融合道(人与自然的关系)、儒(人与人的关系)、释(人与信仰的关系)的三维逻辑体系,辅以时间、空间等变量并考虑文化、科学等因素,避免当代哲学可能产生的空洞化、绝对化和僵固化倾向。
其次,聚焦于脑科学为代表的认知行为科学。就是以脑科学为基石,在系统生物学的框架下融合认知科学(认与知的关系)、行为科学(知与行的关系)、脑健康(衰老与疾病的关系)的三维研究体系,并加以内因(遗传、表观遗传等因素)、外因(环境与文化伦理等因素)等变量,恪守科学逻辑与范式。
最后,能否在当代社会科学研究的基础上,以佛教、基督教、伊斯兰教为主要参照体系,认真总结梳理道家作为道教的历史与现实、经验与教训,展望与对策。道学是如何演变成道教的呢?我认为这是一种社会生存模式问题,如果没有生存模式,道家、道学、道教都难以为继。因为儒家已经占据了文化的制高点,使道家在官与民、信仰和学问之间徘徊,没有历史地位。所以,我们也要深入研究儒家非宗教化的历史因果与利弊,积极探讨中国未来宗教的发展与远景,即中国将来到底需不需要宗教?我相信任何一个国家,任何一个社会,任何一种民族,任何一种文化都需要信仰,所以我们要努力为信仰建设更好的家园。但是信仰是不是一定要以宗教的形式表现?这同时也是我们重建“新道学”所面对的重要历史挑战,如果我们能够应对好这项挑战,就可能会为人类信仰建设做出自己的贡献。
这里我举四个例子来进一步形象地加以说明:
1、长期以来我一直关注关心传统中医药的发展与前途问题(兼任中药全球化联盟副主席十多年),提出并倡导中医药发展三原则,即原汁原味、百花齐放和与时俱进。原汁原味就是必须先要继承,没有继承就没有发展;百花齐放意味着任何旨在发展中医药的观点和做法都应得到尊重;与时俱进就是要与现代科学和医学相通相融。但我不确定与时俱进是否也应该用到建设“新道学”上,这个问题留给各位讨论。
2、最近我们写了一篇关于最前沿干细胞研究的评论叫《细胞命运转化与中国哲学》,其中特别引用了老子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”的观点。从细胞生物学上看,最早的生命是从精子和卵子结合开始,形成一个胚胎。胚胎作为“一”,形成两种不同形态的细胞,再形成三个不同的胚层,三个胚层形成一个个体,这是用古典中国哲学的思路来提出科学假说的一种尝试。
3、针对阿尔茨海默病等复杂退行性疾病的新策略,因为西方现在对这类疾病几乎束手无策,还在努力寻找能够治疗的充要单一靶点与药物,我认为给东方留了一个很好的机会。我们怎么办?这里我总结了 “古为今用,中外结合,多靶协同,防治并重” 16个字来说明我的想法,抛砖引玉。我们的一个优势可能在于东方独特的哲学体系和思维方式,这不仅能够解决信仰家园问题,而且也能帮助科学解决老大难问题。
4、由于科技发展日新月异、眼花缭乱,当下的伦理问题是非常复杂的。比如大家都知道的安乐死(Euthanasia)问题,是指对无法救治的病人停止治疗或使用辅助药物,让病人无痛苦地死去。“安乐死”一词源于希腊文,意思是"幸福"地死亡;它包括两层含义,一是安乐的无痛苦死亡;二是无痛致死术。在现有的法律条文下,“安乐死”也可能引致“故意杀人”。患者自杀不会触犯法律,但是如果医护人员及家属协助满足其自杀请求,在《刑法》中则是“帮助自杀”行为,涉嫌故意杀人罪。反之“安乐死”如果以法律形式确认下来,则可能会被一些人利用,用以非法剥夺他人的生命,左右两难。此外,在人类对疾病的认识还相对有限而难以预知后果情况下,帮助结束他人生命有悖于生存权利的伦理准则。
生命之树常绿,只有活的东西,才能永远有生命力。儒家安生,佛家安心,道家安神;中国的儒释道特别是我们今天讨论的“新道学”一定要努力保持生命力,只要我们始终与中华大地紧密相连。最后,以朱熹的一首诗来结尾“半亩方塘一鉴开,天光云影共徘徊。问渠哪得清如许?为有源头活水来。”
谢谢大家!
录音整理:朱雪琼
摄影:马晓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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